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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/8/5
收件人:清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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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永远的记者陆铿
作者:郭冠英 文章来源:亚洲周刊
陆铿六月二十二日早在美国三藩市去世,要归葬昆明,墓碑上写‘中国一记者陆铿葬于此’。
他只有两个身份,记者与犯人,轮流交替。他爱国,希望国家统一,但却是家庭的叛徒,老搞分裂。国共两党都差点要了他的脑袋,到他自己弄掉脑袋(陷入老人痴呆症)三年后,仍有人不怨不悔看护他至终,实属幸运。
一九八七年,他与我在波士顿的一个咖啡馆见面,他说他最大的愿望,就是去台湾的一家大报做记者真跑新闻,还问我:“你看怎样?‘我听了想:”哼!你那么老,快七十了,还做记者?你的老朋友都“记而优则仕”,你还从小学上起,不太晚了?’
没想到他后来真做了,还做得不错,搞得两岸政坛鸡飞狗跳,弄掉了胡耀邦的‘大头’(导致胡下台),还扯出蒋介石的‘小头’之疾(访蒋纬国时谈到蒋介石家族的桃色风暴)。当然,也是时势变了,让他这种‘资深记者’有了生存空间,这个空间在抗战胜利后一度存在,后因国共内战,此一空间被抹煞挤压了四十年。
当时陆铿还列入台湾的黑名单,一九八二年他写了‘建议蒋经国不要连任’,触怒了蒋,蒋还怪是弟弟纬国怂恿他写的,骂了纬国一顿。后来证明陆铿的建议是对的,蒋经国抱着权力不放,猝死任上,国民党从此一切都乱了。
但胡耀邦的下台,陆铿却有反省。他不应该利用胡的坦诚没心机,以‘新闻第一’,把访胡的内容全刊出,胡请他熘改他不从,结果使胡受党内批评而下台,牵动了后来中国整个政局的剧变,陆铿此为‘小不忍则乱大谋’,他说应受‘良心的谴责’。
我则会忍,一九九三年陆铿带我去见蒋纬国,蒋在台北荣总眼睛开刀。这是我第一次见蒋纬国,他竟大谈哥哥经国是毛夫人私通所生、蒋介石的‘小头’被狗咬坏了等。我大骇。出来就对陆说:“蒋如此信任我等,我们千万别说出去。‘我怕陆铿大嘴巴。陆外号’大声‘,是于右任给他取的。陆第二天再看蒋,说:”你为何对小郭说这些?’蒋纬国说:“我看他是你的朋友,就不见外了。
我把此段忍到蒋纬国死后才发表,当然引起轩然大波,但我还是应多忍点,在丧礼完再发较妥。在黑名单时期,陆铿儿子在纽约结婚,蒋纬国托人送礼,找到我,我带了中间人直接到饭店送的礼。
陆铿做采访害人,被采访也害人,他成了海外《中国时报》关门的‘最后一根稻草’。一九八四年十月,江南被国府暗杀,《美洲中国时报》头版刊出陆铿谈话,说不是情、财,直指是政治谋杀。这份不错的报纸,就因说中国队参加奥运是‘紫气东来’、批评列根(里根、雷根),加上陆铿此言,三罪并举,乃自裁关门。这也给海外的华文媒体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影响。
‘国家不幸诗家幸’,江南案倒让陆铿另有所爱。我识江南,对国府的愚行痛愤,乃尽力帮江南遗孀崔蓉芝求取公道。后崔蓉芝与张安乐应《北美日报》之邀来纽约开记者会,大家皆认为张会抖出全案内幕,结果陈启礼在司法界任职的父亲来电制止,因此记者会空欢喜一场,崔也很失望,但陆铿却因此识崔。有日,陆问我崔如何,我把我知的坦告,几日后崔来电解释,我才知是陆提供。当然,在恋爱中这种出卖局外人之事是极平常,我也没放在心上。可是后见一九九零年《联合报》刊出绯闻,陆还大谈青春重生,我写了一信批评他,他回信说他只是对记者说说,怎知会登?我想,你终于也尝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了吧!
崔蓉芝拿到国府五十万美金的‘人道抚慰金’,江南的好友陈治平还对陆说:“这是血钱,你可不要碰。
陆铿的太太杨惜珍简直是圣人,也很漂亮。一九四九年末陆飞回昆明接太太,被捕。审查人员对他说:“你太太就是天仙,也不值得冒生命危险呀!‘不相信陆的说辞。一九五一年镇反时陆差点被杀。他三次入狱,国民党时关了两个月,共产党时期关了二十二年,他太太含辛茹苦,把五个子女带大,后因为她的妹妹嫁给了陆铿手下龚选舞,龚是《中央日报》的名记者,当年害羞,还是陆强迫他们’送做堆‘(台湾指做媒结合)。龚氏夫妇移民美国,杨惜珍以依亲的名义带陆铿出了大陆。一九七九年陆以’陈棘荪‘的笔名(纪念李荆荪)写了’三十年大梦将醒乎‘,这颗反共炸弹,引起轩然大波,但邓小平看了说:”态度是好的,观点是错的。’没事。
事业成功家庭失败
龚选舞说陆铿在职业生涯中,不仅成功,且足为后学楷模,但在家庭里,不但失败,且有负家人者也多得太多。陆铿也说,若他这种人生在包公的时代,脑袋非被铡刀铡掉不可。
陆铿与历史学者唐德刚最好,唐说,陆有次交了美国西岸的一位女友,也是位名人,有日陆太太外出,陆铿抓起电话大诉衷情,他声大心热,不知道太太忘了拿东西又回来了,听到了与他大吵,陆也觉得一生愁苦,活着没意思,就说两人一同自杀算了。太太也同意,到了晚上陆冷静了,说还没写下这一生心实不甘,请让他写完回忆录再一起自杀。结果陆拖了五、六年才写出。越写越欲罢不能,最后不但背信不死,还逃家出走了。
陆铿又因为帮许家屯逃家,禁止回国。后来他在台湾,靠《信报》的稿费做基本收入。住在衣复恩(衣是蒋介石的座机长,但后被蒋经国监禁三年)给他住的房子里。二零零五年衣复恩逝世。他回台北吊丧,住在衣家,在电梯中撞到头,成了个熊猫眼,进了医院,此后就渐渐失智了。丧礼也没参加。我代陆写了篇怀念衣的文章发表在报上。回美前他在衣家,问我:“最近看到衣复恩没有?‘我说:”有,前天才吃过饭。’
那次,他与李荆荪家人见了面,李是他的知心好友。当年李是《中央日报》总编辑,陆是采访主任,为了记者漆敬尧写的孔宋家族贪污的报道,陆戏言说李不发稿他就与他打架。一九七零年李荆荪因言入罪,这笔旧帐竟也是罪名,李后放出来陆又是黑名单,李出狱后两年猝死,两人终未得见。
帮狱友完成心愿
去年,他终于获准回家乡一看,崔蓉芝邀我一起去,我在昆明陪了他几天,还去他被关的监狱看了一下。我尽量想提起他的回忆,有晚选出他回忆录中的一章,他竟然一口气读完,那是他在一九五一年四月一日晚,狱卒叫:“四零六收行李‘,即要拉出去枪毙了,陆说听到如’五雷轰顶‘,后才知是四零九搞错了。四零九叫沈焕章,沈初还怪陆铿,后来认命了。只说:”若有人到台湾,请设法告诉我太太,我是怎么走的。’九二年陆终于在台湾基隆找到了沈太太,达成了这个任务。
陆铿活了下来,写下了许多故事,报道了许多故事,也留下了不少故事。
崔蓉芝,陪着他过了这些年,无怨无悔,也难得。
那次,在昆明的‘金殿’的钟楼,有副门联:“铿尔一声惊听山鸣谷应,巍然独立喜看海阔天空。‘我想到了陆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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